那一天,又到了科舉后放榜的時候。金榜之下的莘莘學子踮起了腳,探看著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姓,想要在其中找到自己最為熟悉的那一個。有些找著了,面露喜色,似乎立即便能看見日后無限輝煌的前程;有些反反復復看來看去,終究還是不得不接受名落孫山的現實,唉聲嘆氣,再也不愿看中舉之人滿面的喜色,靜悄悄地黯然離開。
然而,有一個年輕人站在榜下,面色卻是淡淡的,與周遭的人全然不同。他平平靜靜地看了,既不喜,也不悲,平平靜靜地就要轉身離開。
本來是沒什么人會注意到他的,他太年輕,看上去不過是剛剛及冠的年紀,還算是個少年郎。這樣的人并不少見,黯然離去或是埋沒在上百個名字里,平平無奇。
可是他卻不一樣——有相識的人認出了他,驚呼起來:“君實!你……你中狀元了!”
原來,他就是司馬光,字君實,那一年進士及第中了狀元,剛滿二十歲。彼時的他少年意氣還沒有褪盡,不沾染一點官場習氣,持身謹嚴,正是個謙謙君子的溫潤模樣。
這樣一個素來嚴謹端莊的人,終于在進士宴上遇到了麻煩。
按照慣例,皇帝是要給所有進士及第的舉子賜宴的,宴會上,往往要派遣最年少的二位作為探花使,游遍富麗堂皇的皇家園林,折花賦詩。這習俗傳承多年,發展到文風興盛的宋代,人人皆要簪花,一派富貴氣象。
這可難為了司馬光,他畢竟是個嚴肅慣了的人,要在頭上簪花,總覺得哪里都有些別扭。喜氣祥和的氛圍中,狀元郎不禁面露幾分難色。
有相熟的好友看出了他的反常,再一想司馬光一貫的性子,當即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但這可是皇帝在賜的進士宴上,萬萬不能這樣由著性子胡來啊。于是,他只好勸著司馬光,君恩浩蕩,不可辜負。
司馬光無奈,將大紅的牡丹簪在了官帽上,年輕的面龐泛著點兒淡淡的紅潤,真可謂與花相映。他偏過頭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,這一笑,不知算不算是歷史上極風流的一個瞬間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