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起宋代詞人柳永,“奉旨填詞”的故事可能很多人都不陌生——
柳永少年成名,一向才華橫溢,備受矚目,他筆下流傳出的詞句在街頭巷尾被無數人歌詠吟唱。然而,這樣的一個才子,卻在科舉場上屢屢失意。那時候他還年輕,年輕自然輕狂,在某一次落榜后,氣悶難當的才子筆墨揮灑,寫出一首《鶴沖天》,結尾結得酣暢淋漓,剛巧適合下酒:“忍把浮名、換了淺斟低唱!”
那是年輕人的一時氣話呵,美人美酒前發出的牢騷,怎么能當真?可是,要怪就怪他才情太高,聲名太盛,這句詞傳來傳去,最后竟然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!待到下一次放榜時,端坐金殿,高高在上的皇帝看見柳永的名字,皺著眉頭,拋下一句“且去淺斟低唱,何要浮名”,就這樣黜落了好不容易才中了舉的他。
那是柳永的前半生中最接近那個夢想的一次,那個屬于文人的、“金榜題名”的夢想。然而,多少年寒窗苦讀,無數的辛勤夜晚,就這樣破滅了,猝不及防地消失于他無心的一句抱怨,消失于他的淺斟低唱。這該是多么令人灰心喪氣的事!
于是,他放棄了,他認輸了,他故作瀟灑地宣稱自己要去“奉旨填詞”,從此日日沉醉于飲酒作樂。大宋少了一個平凡的、日夜辛勞想求得功名富貴的學子,卻從未失去那個多情又多才的白衣卿相。
柳永在煙花巷陌之中安定下來,漸漸地,那里似乎成了他的家,他的溫柔鄉。他和煙花女子們歡笑作樂,為她們寫詞,聽她們譜曲,為她們斟酌該向今夜的客人唱如何嫵媚的歌,也微微笑著,呷一口她們盈盈素手斟的酒,年華就這樣消磨了。
可是他畢竟是個文人啊!
在這個世界上,總有些事情,不是說放下,就能放得下的。
當那個輕狂風流的才子已經垂垂老去,他終于接到一紙調他上任的文書。他看見文書上微不足道的低微官職,也看見鏡中的自己鬢角的白發。可是,當年的夢想依舊在胸中燃燒,熾熱得讓他難以回避。所以,他還是去上任了,去他曾宣稱過的那個污濁的官場,摸爬滾打一番。
那一年,他寫下了流傳千古的名句——“衣帶漸寬終不悔,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
你看,哪怕他經歷了那么多不公,那么多不甘,瘦削憔悴,最終卻還是無怨無悔啊……